第(2/3)页 办公桌下,宋明昊死死咬紧即将因为惊恐而尖叫的嘴巴,他无比战栗的缩在那里。 他看着曾经那个尽管威严却充满慈爱的姥爷微张着嘴巴,仰面昏倒在他湿润的眼前。 就在他倒地的瞬间身后的窗纱也如灯光的明灭般阴晴难宁的颤动了好一阵。 “爸,爸。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千万不能有事啊,爸。” 严父无声的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他带着青紫色眼袋的双眼紧闭着,唇片早已经青紫得捂出黑红的血瘢。那张微胖的脸苍白得近似透明。 恢复平静的宋默生飞身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身子。 严父直挺挺的躺在宋默生的怀里,他的手松垮的垂在地面上。 宋明昊双腿颤抖得已经不知道麻木是什么样的感觉了,他挣扎着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他只好倚靠手臂的力量倚靠在宽敞的桌膛上一次次慢慢滑落回最原始的位置。他抱着瑟缩的肩膀惊慌得颤抖着缩成不会轻易让人察觉的小小绒团。那一刻,他的脸比起没有一丝心跳的严父还要惨白。 “爸,爸。药,对,吃药,爸你坐起来吃药啊。你张嘴啊,张嘴,我命令你张嘴。” 宋默生使劲掰他的嘴,又很努力的为他做着心脏按压。 “爸,你不能有事,对,就算有事也不能赖到我的头上。凭什么但凡是好的就都是他严正麟的好,不公平,这不公平。”宋默生声音沙哑的低喊道。他依旧沉浸在方才严父过世的恐惧中无法完全平静,他还是出于畏罪本能的将桌子上的药瓶拧开盖子,放在严父没有呼吸的鼻翼旁。 没有心跳了吗?难道已经死了。是父亲,是父亲害死了自己的姥爷。 看着严父一次次微微弹起,又无力的栽回地上。到了最后,那只苍白中带着青紫瘢痕的手,高高的跌到地面。 宋明昊紧紧环抱着自己,他很用力的掩紧了嘴巴,那一刻他仿佛掉进冰冷的深渊,眼中除了漆黑一片,他什么都看不到,也觉察不到。耳边时不时的传来令人惊恐的喊声。泪水顺着眼眶无声的沦落,他克制着让自己不要丧失理智,深呼吸,不停的深呼吸。 “是你自己犯下滔天罪行,畏罪而死的。与我没有关系,你的死不关我的事,是那些屈死的鬼魂索命来了。索命来了。”严父的眼睛慌乱的大撑着, 情急之下,他踉跄着狂奔出了办公室。 米白的衬衫湿漉漉的黏着在他的背上,宋明昊将外衣解开又重新换了件。 扑簌簌的窗纱被烈烈的风卷进空中,他望着蓦然间再次蓄满积云的天地发起呆来。 宋氏花园里, 黑色巨大的树影掠过宋默生的头顶。他从风停下的轨迹辨认出身后的人正是前日就没有谈拢的宋明昊。 “父亲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您做人很累。一边拉着夏伯父的手关怀备至、体贴入微。一边又对他口蜜腹剑、暗中布阵,那种感觉真的不像是肝胆相照,而像是给个甜枣让对方受你驱使,在我眼中的您就像霸道的长工、而他更倾向于做惟命是从的奴仆。” 清冷的微风里五颜六色的水珠沁着微微寒意。 “您别忘了夏伯父只是没有您的老谋深算,否则怎会受您驱使,为您办了那么多事情。怎么事到临头,父亲是要丢车保驹吗?不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对于一个居心叵测的合作伙伴,他一直默默的无条件支持您,难道您对他没有半点愧疚吗?我刚刚说的没错吧,不论未来夏氏怎样发展,您都会站出来第一个排斥他的准入。就因为夏伯父曾经是您看不起的人吗?他只是没有明星光环而已,他也只是没有父亲的铁腕而已不是吗?或者说他只是没有您的蓄谋害人的能力吧。当然,父亲那样害人也不是一次两次,旁人怎么能和您比较呢?” “你说什么?宋默生走的慢了一点儿。他的眼神紧张,但他依然停在原地等待着他的精彩表演。“为了一个夏七月,你就要站在我的对立面上吗?你知不知道夏氏那只老狐狸是怎样对着宋氏虎视眈眈的,当初美鑫集团那个项目,他有让步吗?他明知道那个项目我是志在必得的,我都做了那么多努力,可是他呢?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与我较量。知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急着要和我平起平坐了吗?就因为他在业内的好口碑迅速激增。他以为胳膊能拧得过大腿吗?无法无天,我还不得给他点教训,否则一定蹬鼻子上脸。我就不相信,我们宋家失势,他还能这么忠心。他和我同样是商人,还不都是利益面前最忠心。你刚刚说他没有我的老练,我可告诉你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家伙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左不过没有被逼到绝境而已。” 黑暗的角落,痛苦和焦躁缠绕着宋默生的脸庞。他摸了摸额角的汗液,勉强的提起了嘴唇的一角。 “逼到绝境,父亲您使手段从来都是让人无路可走不是吗?那么在您眼里区区夏氏算得了什么呢?立在那里又何妨。” 宋明昊的脸颊抽搐得很让人心痛,他尝试着用一些分散的想法去扭转父亲对夏氏的看法。“你对我的掌控对母亲的是永久的、牢不可破的。但不代表你身边所有人与你之间的关系都是一成不变的。您为什么一定要让身边所有人都听从您的差遣指挥呢?那么郑茜阿姨呢?您的刚愎自用在她那里还没有得到教训吗?”他慢慢的说道。 “宋明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郑茜是郑茜,夏七月是夏七月。她们就是不能划等号的女人,你明白吗?借着夏七月我可以约束夏家,也可以和未来壮大的夏氏结盟。不论未来的商界怎样瞬息万变,我都将永远的立于不败之地。而郑茜不一样,她的身上没有任何杂质,我不准你拿任何人和她相提并论。况且那个丫头也不配站在我的郑茜身边。” 宋默生的话没有音调变化,也没有重音,但约定俗成的镇定之后一定还有急躁的余音。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宋明昊停下争辩反复回想着和父亲之间的这些对话,还有关于郑茜、关于郑沐轩的流言蜚语时,一个比他想象中还要真实的父亲的形象深刻的印在他的脑海。 “一楼楼梯间里无休止的黑色包装袋,李明兰护士放弃升迁的机会莫名其妙的进了修道院,冰冻前女巨星郑茜的离奇疯癫,私生子的秘密,还有还有。。。” “对,还有就是郑茜阿姨,您刚刚不是说她没有半点杂质吗?怎么儿子看来她和七月没有分别,都是任人摆弄的玩偶呢?难道儿子有说错吗?不过,儿子不是父亲,做不出过河拆桥的事情来。” “你别逼我,别看你是我的儿子。”宋默生瞪着他,那眼神就像濒死的动物般时刻准备着扑向他的喉咙。 而宋明昊就像是被谁紧紧勒着脖子似的,就连呼吸也变得断断续续。他继续回想起在无数个夜晚,诧异的听着夏七月对着空气讲的那些荒谬的话,那一刻宋明昊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想法,为何每一个与宋氏有关的外人都会出现神经凌乱的错觉。原来宋氏从不存在错觉,或许冥冥之中的一些对话都是一些不一样的顿悟。当然,空气人讲的连篇鬼话,或许早已经锤炼出父亲和那些本不相干之人之间的关系。毕竟自己姥爷就是被父亲活生生气死的,那个噩梦提醒着他。要相信父亲真的就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父亲,我想知道母亲口中所说的您的家人真的是您的家人吗?为何您前日讲述的曾经并不是我所了解的过往。连亲人的双眼都能蒙上,或许你对每一个人都选择了欺骗、隐瞒吧。你不是不爱别人,你是一个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也根本不会爱你自己的残缺的人。” 宋明昊惊叹,那一刻确信的感觉又一次冲刷了他敏锐的心弦。“如果父亲讲述的故事说得通,那父亲的一系列自私自利的行径也都可以被理解。那他们到底是谁,是不是郑茜的家人。你身上是否还有其他秘密还没有被我们挖出来。父亲您这些年藏得竟这样深。究竟是为了什么?以父亲对明昊未来另一半的选择来看,父亲对身份格外在意呢?原来你是因为极度缺乏安全感又贪婪,这才导致的心理变太。其实,您若不在意,也根本不会有人替您在意呢。” 歪歪的笑容掠过宋默生的脸庞,他的心膨胀得就像它随时都会穿过肋骨。 “她不在意不代表严氏都不在意,孩子别傻了。你以为真的有美满的爱情童话吗?一部分是偶然,一部分是机关算尽的必然而已。只是当事情形成定局,美化粉饰了的就成了童话,否则那都是与现实违背的闹剧。” 宋明昊也反手抱住了他伟岸的身躯。从眼角的余光里,他看见宋默生也一直在盯着他的面庞看,那一刻,他诡魅般的苦笑,让他突然意识到父亲面具下有一副怎样可憎的面孔。他迟疑着,仿佛在那一瞬间跌进被人设计好的黑洞。 宋明昊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他很努力的看着父亲幽黑如吸盘的眼瞳中那只恐怖的东西。 “那么您第一个算计的是严家对吗?可是当时的您已经可以和郑茜阿姨同台亮相了。以您和郑茜阿姨的能力,您不是一定要走严氏这步棋。这中间一定还有很多别的事情干扰了您的选择,我想您欺骗的也不一定只是严氏一家吧。为什么您那么恨严氏,一定要发生那么大的纰漏,让严家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还有您同样不在意我和妈妈的感受?您从未像寻常父亲一样给过我温暖,您从未站在我身前做为我挡风遮雨的英雄。那么郑茜阿姨呢?那个孩子呢?您那么爱他,为何不离开宋家,去找他们团聚。这都是您搪塞的借口而已。现在我不想关心您曾经欠下多少人债,我只是想知道往后的您还是要重蹈覆辙吗?” 宋默生轻轻捧起宋明昊的脸,将他埋在冰凉的双手中间。 “死小子,给我闭嘴。闭嘴。” 宋默生像幽灵一样恸喊道。“你没有资格忤逆我。” “为什么要我闭嘴,您都做过的,是吗?您心中有鬼对不对。所以妈妈她,她只是你不肯面对自己伤害郑茜阿姨的事实从而想象出来的替罪羊。或许她曾经也不是双手干净,但郑茜阿姨最诛心的那一刀一定是您亲手刺去的。否则,那个可怜的哥哥也不会想尽办法让您难堪。您看啊,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孽,现在就要报应到父亲的身上。没错,我的确见过哥哥,他要用你的血祭奠他九泉下的母亲,” 那深深的一捏让宋明昊有种天旋地转的目眩感。宋明昊吃痛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不等反应过来,宋默生光滑的前额已经轻靠在明昊温润的鼻尖。他笑着看着宋明昊那双因惊恐而慢慢散大的瞳孔。这一次他根本不想反驳。 “爸爸把七月接到家里,真的只是想着增进我和七月之间感情这么简单吗?那为什么要在夏氏对我们毫无防备的时候给夏伯父下一记重拳。一条资金链是因着那个项目的警示吗?七月对您还有一重作用,是人质,是您与夏氏交涉时的制胜筹码,对不对。这样夏氏就依然会被您先发而治了对不对?” 见明昊已然猜中了宋默生的计谋,他盯着宋明昊半晌,试探的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你很有我的潜质,小小年纪就敢揣测我的心思。少年老成,前途一定光明。” 第(2/3)页